【庄季】白猫(一方兽化)

(一)
“喵呜——”

正在用餐的妇人抬头望向院外,手轻轻碰一下旁边吃饭的男人,问:“小恕,听见什么声了吗?”

男人停下手中的筷子,侧耳听了一会,回答说:“娘,大概是只猫吧。现在的流浪猫到处都是,指不定现在上我们园子里逛了逛,没事的,一会它们就都走了。”

“哦……来,小恕,吃快肉。”妇人给男人添了几块红烧肉,看着男人大口吃下后,方才见笑。

“娘,吃完饭后我可能要给东边的何中医送点货,要是晚饭赶不及,您就别等我了,我回来随便吃点就成。”

男人放下碗筷,随即有下人端来擦手帕和漱口水,用毕,妇人才对男人说:“好,注意安全。”

(二)
庄恕从城东回到药园已经月上柳梢头,他从来没有那么晚归过,因为害怕母亲着急,他吩咐下人卸了车上的箱子,自己独自从侧门进入。

虽然中午已经跟母亲说过晚饭不必等他,但他还是担心母亲,毕竟母亲常常因为他没有回家而不肯吃饭。

庄恕越想越急越想越急,脚步也越来越快。他因为怕耽误时间,没让下人给他点盏灯笼,全凭一点微亮的月光走进药园。路上模模糊糊,他还是越走越急。

突然,不知是什么东西横在路间,庄恕一个没瞧见,一下给绊出两三步远,他差点跌倒在地,好在扶着药园的墙壁才没摔成。但更吓人的是,那东西发出一声怪叫:“咪呜~”

是只猫?

庄恕顺着墙走回去,终于看到那个把他绊倒的小东西。

是一只瘦小的白猫,整个身体也就比庄恕的手掌长一些,好像还受过伤,身体有些抖,微微蜷缩着,两只前爪还有点血迹。庄恕把它抱起,但是白猫的脑袋还是耷拉着,毫无生气的样子。

这样的流浪猫大多都是没有东西吃的,何况这样的小猫,怎么能跟体格比它健壮的大猫抢食呢,这估计是长时间没进食,饿坏了。前爪大概是和别的猫抢食时留下的伤。

庄恕给它捋了捋毛,抱进了园子里。

(三)
“小丁,你去厨房拿点水来,再看看有没有些鱼干,给它取来。快。”庄恕把猫抱进屋子里,找了些帕子和布垫在桌子上,才把猫放在上面。

小丁速度快,没一会功夫就把庄恕所需都拿了过来。庄恕把水放在白猫身边,轻轻拍拍猫身,白猫才有了些动力起身去喝水,粉嫩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点着水面,但是没一会,它好像累了似的,又卧在一旁一动不动。

庄恕猜到它饿了。将送来的鱼干摆在白猫面前,摆了两根,觉得不妥,就用手把鱼干尽可能的撕得小块一些,再摆在白猫面前。

白猫试探性的用小舌头碰了一下,确认这是食物无疑,才放心的一点点送进嘴里。

庄恕在白猫吃小鱼干的时候,仔细看了看它前爪上的伤,应该是被别的大猫挠破的,伤口不深,但是挺长的一条口子。他转身对小丁说:“去药房拿点治皮外伤的药草来。”

他没给猫治过病,这大晚上的也难再找兽医,看这白猫怪可怜的,又不好等到明天。他干脆用治人那套方法给猫看看。

应该不差多少吧……

(四)
瞎猫碰上死耗子,小白猫居然真的在庄恕手下给治活了,现在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,完完全全没有刚来时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。

夫人瞧了十分喜欢,问道:“小恕,这猫有名字么?”

庄恕还在给白猫递小鱼干:“以前家里不也养过两只猫吗?那时叫老大老二,虽然它们过世了,这辈分还是在的。这白猫就是老三了。”

夫人皱眉,显然觉得这名字不太好:“三?多不吉利啊,哪有名字叫三的?这猫通体雪白,不如叫小雪?”

“这是只公猫!”

“那就叫小白,这总没问题了吧。”

白猫吃完小鱼干,坐在庄恕身边,仰着脑袋给庄恕挠。夫人也想给它顺顺毛,被它用尾巴扫掉了手。

庄恕得意道:“看来它比较喜欢我,那就听我的,就叫‘三’了。”

白猫听完似乎很是高兴,脑袋往棉垫上一扎,身体翻过来,四爪朝天一动不动地享受着庄恕的“按摩”。

夫人有些嫉妒:“分明是你小气。”说罢便离开了。

庄恕没有理会夫人的玩笑,继续逗着白猫玩。

(五)
药园里种着几株月季,这本来不是药,就是觉得好看一道种进去的。

小白猫没事喜欢围着月季转,特别是花开的时候,就在下边蹦哒蹦哒着,仿佛从来没见过开花似的。但是一旦有花瓣落下来,它就衔着花瓣围着庄恕,又把庄恕扯到月季旁,希望他能把花瓣给接上。

“喵呜——”这是它唯一表达情绪的声音。它不高兴了。

庄恕拍拍它的头:“三儿啊,我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救活的,这跟你不一样,花瓣掉了就掉了,是接回不去的。就像人一样,人死不能复生。”

“喵呜——”

“当然,若是你死了,也是不能复生的。就像老大老二一样,它们也没有复生。”

“喵呜——”它更不高兴了。

庄恕感觉不太对,立刻改口:“但是我们三儿福大命大,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。”

这次白猫理都没理他,摇着尾巴走了。

庄恕挠挠头,奇怪道:“我说错什么了吗?”

(六)
过了一年多,白猫长大了,虎头虎脑的,个头也比普通的猫大一些,看起来特别神气。

庄恕在家,白猫就时时都跟着他,庄恕在哪它就在哪。庄恕不在家,它就跑到药园子里玩,这会刨刨土,等下扑扑蝴蝶,不亦乐乎。

它最喜欢的还是庄恕在书房记账时,它卧在一边,看着他。

小丁帮他研磨,庄恕拿笔在本子上稀里哗啦写一大堆东西。白猫看不懂,但是很开心。

庄恕从白天写到夜半,白猫也从白天陪到夜半。

蜡烛是小丁帮点上的,点完后就被庄恕安排去做别的事,这时候一个大大的书房,只有庄恕一人和一只白猫。

白猫卧着一动不动,看着庄恕的影子,烛火被风吹得跳动时,好像庄恕也跟着动起来,影子也一下一下的动。

它歪头叫唤一声:“喵呜~”

庄恕侧头回来看他,笑了一下,没有发出太多动静,又转头回去继续工作。白猫捕捉到影子有动,也扭头回去看庄恕,庄恕却还是原来的样子,好像没有动过。

每当庄恕放下笔,长吐一口气,把账本合上,白猫就一骨碌爬起来,等着庄恕接下来的动作。

庄恕会把它从地上抱起来,揽在怀里,吹熄了蜡烛,离开书房。一路上,还会抚摸着它的背,表示对今天依旧乖乖的没有捣乱的嘉奖。

“三儿,我带你去吃小鱼干好不好?”庄恕转身朝厨房走去。

“喵呜~”

(七)
这天家里来了客人,白猫有点怯生,但是依旧跟着庄恕出来迎客,只是一直躲在庄恕身后,不怎么出声。

“呦!这猫有灵性得很,多大了?”客人问。

“嗯……快两岁了。”

“呀,这么大了,是不是该配种了?刚好我家也有一只白母猫,毛色不如它好,但是也是上好的品种,不如拿去我家养它几个月,到时候配了种再给你抱回来?”

庄恕为难,他是很不情愿将他的猫拿给别人养的,又怕给别人添麻烦,又怕别人亏待了三儿。“这不太好吧……”

客人不依不饶:“有什么不好的,一只猫也是喂,两只猫也是养,这配种也不是多难的事,我一定会将它照看好的。”说完还用胖乎乎的手在白猫的脑袋上重重的揉了一把。

庄恕虽然百般不愿,但是拗不过客人,就让客人抱走了三儿。临走前,他给了客人一小袋鱼干,说是留着喂猫用的。

三儿不在家,庄恕觉得哪哪都不对劲。

吃饭时,习惯夹一小块肉给三儿吃,现在一转身,身后站着的只有下人们。他看着空荡荡的地板,叹了一口气,又转回桌前。

记账完毕,习惯蹲下来抱着他的三儿,但是现在地上什么都没有,只有自己挡住烛火留下的一大片阴影。

庄恕在这种时候就特别特别后悔,后悔不应该让人把三儿抱了去。

(八)
一个月后,客人来信说,白猫不见了。连同失踪的还有那袋小鱼干。

庄恕生气之余也去找它了,却没有半点白猫的痕迹。

又一个月后,庄恕在药房查货,恍惚间,他听到有猫叫声。

“喵呜——喵呜——”

几乎是本能,他冲出药房,看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的院墙。他的三儿就在墙上,嘴里叼着一个小袋子。

那是装小鱼干的袋子。虽然看起来袋子里的存货已经不多。

“三儿!”

白猫从墙上跳下来,直奔庄恕身边。庄恕蹲下来,任凭白猫跳到他身上,用几天没洗的身子使劲蹭着自己的皮肤,他也十分欣喜,抱着白猫笑得十分开心。

白猫从客人那里逃出来,顺便带走自己的小鱼干,一路跌跌撞撞找回药园,饿了就吃袋子里的小鱼干,总之这么些天,在外头它也算一点苦也没有受。

“来,三儿,跟我去查货,查完了带你去洗个澡。”

(九)
后来的白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,先是吃得越来越少了,后来干脆不吃了。也经常赖着不动,卧在垫子里,庄恕怎么叫它都没什么反应。

“三儿,走吧,去书房啦。”

“三儿,我带你去吃小鱼干。”

“三儿,园子里的月季开了,不去看看吗?”

它还是不动,像刚捡回来的样子,毫无生气。

庄恕以为它只是不开心,拼了命的逗它,白猫却没给他任何回应。夫人提醒他:“是不是生病了,快去给城里的兽医看看。”

庄恕后知后觉,赶紧抱着白猫去到城里。谁知大夫一看,摇摇头:“这猫得病许久了,怎么才送来?这猫瘟是要及时治的,如今它这副模样,我也无力回天了。”

“大夫,您再看一看,一定还有办法的!”

“小伙子,这不就是一只猫吗,死了还能养下一只,你不用这样求我。这猫我是救不了了,你另请高明吧。”

庄恕无功而返,把白猫带了回去,依旧给它喂小鱼干,但是白猫还是什么都不吃。

(十)
过了几天,药园遭了贼。白猫早早发现不对劲,在夜里,拖着病体,硬是给贼人的脚腕子留下一个大血口子。贼人吃疼,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在它身上狠狠捅了一下。

白猫终于叫出了生病后的第一声:“喵呜——!”

庄恕在沉眠中醒来,发现本应该睡在旁边的白猫不见了,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个缝,园子里却到处都是下人的声音:“抓贼啦!抓贼啦!”

庄恕心头一沉,暗叫不好。

他在账房门口发现了倒在血泊的白猫,白猫全身被血染的通红,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冒血。

庄恕把白猫抱进药房,拼了命的给它找药,他先用纱布堵住伤口,没一会纱布也变成了血红,然后他用止血的草药剁烂敷在伤口,却没有有一点点用处。

最后,白猫颤抖的爪子也慢慢停了下来。

“三儿……”庄恕瘫坐在地上,哭的稀里哗啦不成样子。

第二天,它被葬在了药园子里那几株月季下面。庄恕在月季旁边坐了一天,没有离开。

直到晚上,一阵风吹来,月季花瓣一片一片掉在泥土中,庄恕又哭了一次,这才离开。

夫人见这次庄恕如此伤心,便下令以后不再养猫。

(十一)
“少爷,”小丁敲敲药房的门,叫了一声正在查货的庄恕。

“怎么了。”

“外头有客人,说要找您。夫人让我我来叫你。”

“我这就去。”

庄恕来到正厅,看见一个少年坐在一侧,母亲跟他谈笑风生。

夫人一看庄恕来了,立刻起身让庄恕坐下:“你俩好久不见,我就不打扰你们俩叙旧了。”

庄恕看了看少年,正奇怪,自己并不认识他,母亲怎么说是好久不见呢?

那少年也起身作揖:“多谢夫人。夫人慢走。”

待夫人走后,庄恕打量了一下少年,问道:“未请教……”

“庄园主,我姓季名白,是城里季家馆的三少爷,今天来,是来跟您谈一笔生意的。”少年说。

庄恕还是不明白,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季家馆的人,也从无生意往来,今天这是什么风把他吹来了。“季家馆也是城里有名的医馆,不知道贵馆是想要小园提供什么药材呢?”

“季家馆看中你们药园的,不是药材。”

“不是药材?那是……”

“小鱼干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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